《血色海灣》(The Cove)頂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的光環在台上映,試映做了很多場,名人推薦不勝枚舉,沒想到才上映兩週就要下檔了。因此,我要趕緊撰文寫下我的感想,希望更多人能進戲院觀賞這部紀錄片。
在開始正文之前,我要先「懺悔」一下。我小時候到過海洋公園遊玩,和海豚親過嘴,甚至有一隻巨型海豚玩偶,如果仔細翻找舊相簿,八成還找得到我和海豚的親密合影。
這場「拯救海豚大作戰」完全開始於瑞克歐貝瑞(Richard O’Barry)的「贖罪」。60年代他自己捕捉了五隻海豚,為美國影集「飛寶」(Flipper)訓練海豚表演,是風靡全球的海豚訓練師,世界各地的「海洋公園」紛紛設立,他的成就間接促進了高達15億美金的全球海豚產業。瑞克歐貝瑞名利雙收,直到有一天,他鍾愛的海豚凱西在他懷中「自殺」,他才驚覺自己犯下的大錯,他花了十年建立的全球海豚事業,決心要用餘生摧毀它。(內有「血色」海灣照片,慎入)
瑞克遊走世界各地,展開解放海豚的運動。2007年,他遇到了攝影師(也是本片導演)路易賽侯由斯(Louie Psihoyos),他得知了發生在日本屠殺海豚的事,被歐貝瑞的執著所感動,路易賽運用人脈召集各方好手,重金打造隱藏攝影機,暗夜潛入禁地海灣,一群人冒著被追捕的風險,他們要拍下決定性的畫面,把發生在太田町(Taiji)的事情公諸於世。
「捕撈鯨豚」背後的利益糾葛與政治連動,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,除了龐大的利益與政治團體的操作,保育運動本身時常牽扯到當地的經濟發展與就業,保育與反保育之爭,甚至演變成文化衝突、種族歧視。本來,一群來自西方世界的白人,以文化優越之姿,要其他國家搞環保、做保育,殊不知(或明知)今日他們得以在他國大呼小叫,是踩在其他發展中國家的「犧牲」之上。已發展國家的「原罪」與發展中國家的反唇相譏,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唇槍舌戰。然而,把日本當作發展中國家,是把他們看低了,拯救海豚運動所反應出的現象,更像是昔日帝國主義國家們的爭權奪利,戰敗的日本國以維護傳統為名,要在世界舞台爭一口氣。
《血色海灣》站在保育海豚的立場,把捕撈鯨豚說得怵目驚心,它的成功之處,是把這段偷拍過程用非常戲劇化的方式呈現給觀眾,執行偷拍任務有如《瞞天過海》驚險萬分,會議攻訐有如《失控的陪審團》爾虞我詐,觀眾擔心這群高手被漁民發現、被黑道攻擊、被警察拘捕,當攝影機成功隱藏在海灣一角,內心跟著雀躍,但是當太田町海灣瞬間染紅,我們知道這不是電影,這是一部貨真價實的紀錄片,海灣裡的血不是合成的血漿,也不是蕃茄醬,而是上百隻海豚的鮮血,瀕死的海豚載浮載沉,小海豚想要衝破漁網逃出升天,漁夫踩著屍體划著小船悠遊航行……
而這只是為期半年的獵補季節裡,其中一天的例行公事而已。
這是幹麼?好,販賣一隻十五萬美金的活海豚也就罷了(對,我說也就算了),死海豚經濟價值也不高,海豚肉吃多了會汞中毒,被迫賣身的海豚為何還需要陪葬?在圍捕獵殺前夕,聽著漁民說著昔日的「豐功偉業」,吹噓著自己在遠洋捕魚時殺的都是鯨魚,海豚只是一疊小菜,我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殺海豚無關生計、更無關傳統文化,只是滿足當地漁民的自尊而已,這樣的心態,也反應在日本政府在國際捕鯨委員會(IWC)的言行,這固然牽涉到日本漁業的發展,但他們的堅持,和大日本帝國主義的陰魂不散也脫不了關係。
太田町的海豚屠殺得以持續進行,更是日本政府的愚民政策使然,海豚把大海裡的小魚吃光,所以要殺海豚?照這樣的邏輯,最該被殺的是日本人,少了嗜吃生魚片的日本人,大海應該會寧靜不少吧。「大魚吃小魚」這樣的邏輯,我猜在某些情況下是說得通的,但是,看了《血色海灣》的描述,聽了漁民的吹噓,我懷疑它在太田町的適用性。
歐貝瑞說,海豚的微笑是全世界最大的謊言。據說《血色海灣》因為太血腥了,觀眾(特別是女性)不敢也不忍觀賞,所以在台灣票房不好。這真是諷刺,好萊塢恐怖片、動作片、災難片噴的蕃茄醬不少,大家花錢進戲院看大螢幕的效果,《血色海灣》的鮮血是真的,觀眾反而不敢進戲院看了。
因為真實,所以殘忍,因為真實,更需要被正視。我們不必全盤接受《血色海灣》的價值觀,更不用帶著負罪的心情觀賞,當我們舒服地坐在電影院的沙發椅上,看著染血的海灣、聽到海豚的哭泣,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時,閉上雙眼想一想:這場殺戮是為了什麼?單是為了維持生計嗎?我覺得也就夠了。至於走出電影院後,要不要支持歐貝瑞救海豚的理念、付諸行動,例如九月去日本玩時,到太田町散步,那就看個人了。
★參考資料
★《血色海灣》預告,最後一週上映,場次表請點我
【後記】承認殺生的必要,我們才能勉力維生;認清殺生與殺戮的不同,才分得清維生與貪婪的區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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