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名:萬曆十五年(1587, 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)
作者:黃仁宇
出版:台灣食貨出版社

久仰《萬曆十五年》的大名,也買了一本放在書櫃,想有朝一日拿出來翻翻。不出所料,和其他供奉在書櫃的書一樣,一放就是兩三年......。我喜歡歷史,但又跟歷史不太熟,《萬曆十五年》對一個長期怠惰但又不乏興趣的我來說,就像打了一劑興奮劑,讓我開始動了一點腦。


作者黃仁宇從明朝歷史,試圖回答幾個關於中國的大哉問:要如何統治龐大的帝國?帝國內的「人」在朝政遇到瓶頸時如何解決?他找出幾位明代關鍵的人物,從他們的生命史切入,以萬曆十五年為分水嶺,媄媄道來帝國統治的原理原則、人與其原則的矛盾衝突,並陳述其後果。

中國幅員遼闊,到底要如何統治呢?依靠的是儒家抽象的倫理道德規範,及信奉孔孟之道的文官組織。皇帝誠心尊奉「禮儀」,表現在積極參與早朝、祭祀、經延,中國太大、朝政事務又多,皇帝只能決定事務的大方向,實際執行帝國運作的是文官組織。這個原則的理想境界,是達到上行下效,風行草偃,皇帝展現「誠意」以感召臣民百姓,臣民百姓因此心悅誠服。這一套方法在中國行之有年,而在明朝更為加強。


不過,理想與現實的總有差距,要實際使用倫理道德治國,還要和人的陰/陽磨和。陰指的是人的私欲,陽是道德良知,這雙元性造成人們說一套、做一套,整個明朝的統治就擺盪在兩者之間。此外,這樣的統治方式還有一個特點,即所有的組織行為都旨在守成,不在創新,以仁治國,而非法治。


社會學家習慣從結構面來解釋社會,歷史學家則考定史籍,替歷史人物評定功過是非。對我來說,《萬曆十五年》這本書最迷人的地方,是跳脫這兩種框架,以詳盡的史料為依據,試圖從「人」出發,以一種「同理心」的角度,剖析人的思維及情感反應,藉以詮釋身旁發生的人、事、物。整本書就以這樣的視角,建構出明代興衰的因果關係。


所以,神宗萬曆皇帝(朱翊鈞)有名的不關心朝政,在黃仁宇看來是有跡可尋的。朱翊鈞九歲登基,小孩兒當然沒辦法實際處理朝政,要依靠母親慈聖太后及元輔張居正兩人。張居正對皇帝的教育十分嚴格,因此皇帝自小就十分瞭解孔孟之道,也瞭解皇帝尊奉禮儀的重要性,這可以從他親自草擬祭祀儀式、乾旱時祭天乞雨堅持走完全程看出。


按常理推斷,一個不認真的皇帝是不會這麼事必躬親的,朱翊均想勵精圖治,但整個帝國的文官又處處箝制他。皇帝是萬萬人之上,但皇帝權威是建立在朝臣的跪拜,他必須和文官組織合作,不太可能為自己的治國理想的和文官們對著幹,所以他通常無法貫徹自己的意志,他想練禁衛軍被阻止,想出京城巡視也被勸阻。


張居正的死後清算讓朱翊鈞看清文官們的陰陽本質:他赫然發現,鞠躬盡瘁、高瞻遠矚的元輔張居正,他要求皇帝及皇室勤儉持物,自己卻家財萬貫;文官們清算張居正,表面上是清君側,實際上是以打擊政敵、謀取政治利益;清流儒士奮力死薦,博的是死後青史留名;立儲事件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,他連冊封自己喜歡的三皇子為太子都不行。


朱翊鈞很聰明,他看破了整個局勢,知道在這樣的制度下,自己是不能有所作為的,但長期的儒家教養,又讓他不想成為真正的無道昏君,在這麼鬱悶的精神狀況下,他漸漸不參加經延,不早朝,不行禮,選擇性地參與朝政,和唯一瞭解他苦悶的皇貴妃鄭氏相依,來表示他消極的抗議。


這個帝國的本質不把皇帝當人看,是一種個人精神的活埋,他不可能也不需要發輝他的才能(如果有的話)。皇帝是「活著的祖宗」,只要身穿龍袍坐在龍椅上,供人跪拜即可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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